【实验中学】校刊《渼陂诗韵》第一期连载（五十三）

画乡使者

我和枣莉

●高16级（2）班　陈欢

       上小学时，我个头极小。每当我绑一绑鞋带，或捡拾掉落的橡皮，便会有人从我头上跨骑过去。我听说被人跨骑将来长不高，但却胆小得像兔子一样，不敢还口，只是赶紧站起来，防止再有人跨过去。欺负我的，除了班上的一些男生，还有住我家斜对面和我奶奶关系极好的那个婆婆的孙子，他剪个小西瓜头，和我姐姐在一级，大我一岁。受这样的欺负，要是搁我现在这个暴脾气，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当时，我实在没法子，自己又弱又小，又没朋友。
       但我的人生中走进了一个天使，她让我从此变得不一样起来。
       班上来了一个插班生，她父母在桥头卖家具，她也跟着转学到这里。她叫陈小莉，高挑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对人热心、体贴，一个地道的四川辣妹子。她进班不久就交了不少朋友，我几乎每节课都要情不自禁地看她，但从未与她打过招呼，也许是因为自卑吧？我想。
       一天上午放学回家，我看到她，欣喜若狂地喊了句：“陈——小——莉。”她转过身来：“你是……？”“我是陈小愚。”她奇怪地看着我，然后，露出善意的笑容：“哦，我知道，你就是早晨领读的那位……”谈话间，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回家顺道。
       之后的六年风雨中，她敲了我家的卷闸门六年，一进门，分针恰在七点十分。若是冬天，她总是将通红的手塞进烧得热烘烘的炕上，我在她“快点，快点”的催促中喝完烫嘴的牛奶，然后有说有笑地去上学。我们比世上最忠诚的恋人还要忠诚，她会在我拉肚子时给自己的书包里装一卷纸，会在我多看一眼她的头饰时毫不犹豫地摘下来给我。她喜欢吃我妈妈炒的不加葱的土豆丝和面皮。冬天，我分给她奶奶溜的热红薯，夏天，她请我吃透心凉的可乐冰。班上那帮以前爱骑我山羊的男生，总是叫她枣丽姐，他们也和我变成了好朋友。
       三年级的一天课间，我俩去上体育课，我那该死的鞋带又松开了。我让他前头走，自己弯下腰来绑鞋带，住我家斜对面的那个坏男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来了一个跳山羊，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差点向前扑个狗吃屎。虽然怒火中烧，但我仍是忍住了，绑好了鞋带，悻悻地走向操场门口。枣莉在那等我，一见我来，她给了我一个酒心巧克力，说是她“老公”给了她两个。我没说话，她见我神情不对，再三询问，我如实相告。她几乎是抓着我的手臂跑到四年级二班门口，暴跳如雷地喊道：“谁是×××，给我出来！”那乖孙子起初有点疑惑，但看到我后，便开始猥琐地笑起来，面目十分可憎。枣莉上前便与他撕打，臭臭——枣莉“老公”的一个小弟——赶忙叫来了他的老大，老大跟几个小弟将那欺负了我三年的乖孙子摁倒在地，让他向我道歉。我受宠若惊，慌忙地连说“没关系”。但从此以后，我变得自信起来。
       刁蛮的女同桌踢断了我脚大拇趾甲，枣莉骂我没用，让老大抓住她，叫我还手，我象征性地也踢了两脚，没有踢断女同桌的趾甲，但在心理上，我不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人了。也许正是枣莉，我再也不是那个忍气吞声，只会在早读上寻找自信的陈小愚了。
       然而班主任不喜欢枣莉，她字迹潦草，写作文没有头绪，时常被老师在放学后扣留在教室，我会先跑到离学校只有三十米的家里放下书包，吃完饭拿两个夹馍返回教室帮她写作文，通常是她在大快朵颐并抱怨怎么还有葱，而我在旁边奋笔疾书。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六年级还未毕业，母亲便让我考好几所初中，枣莉几次来找我玩，我都在背课文。最后一次她来找我，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背完了最后两句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她给了我一个鸡毛毽子就离开了，那时我心里总认为她再也不会来了。
       初中，我进了一所寄宿学校，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忘记枣莉和她的可乐冰，依旧没有忘记炎炎夏日，我们在马路上奔跑，风灌进我们衬衫的情景。然而枣莉却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枣莉了，中考前的那个寒假，枣莉来我家买东西，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变漂亮了，是的，准确地说，她变得更成熟性感了，厚厚的粉底让我看不清她曾经单纯的脸庞。她告诉我她辍学了，见我这么看她，她问我成绩怎么样，我尴尬地笑笑，实在拿不出话来回答她。她将手伸进暖炕，就像曾经的那样，我抱着她，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她问：你是为我没有上学而惋惜吗？她涂抹着眼影的眼睛满是悲伤，用有着鲜艳大红指甲的手为我擦去泪水。她说她在西安的电影院里卖电影票，将来攒钱了开个花店，她说她知道我最喜欢花，开个花店就再也不用去摘路边的铃铛草和野丁香了！但她不知道没有了她，我虽然还在努力学习，却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快乐，不似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枣莉，在夕阳洒满金光的放学路上，我们一起边跑边跳绳的情景，你还记得吗？枣莉，你送我的鸡毛毽子我一直等你来陪我踢。枣莉，我想吃可乐冰了！
　　　（辅导老师　高春社）

终南山人7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