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那丛坟茔

终南太瘦生 · 发表于 2016-5-17 17:32:48

本帖最后由终南太瘦生于 2016-5-17 17:36 编辑

我们的村庄出过一位状元。

六七岁时，小伙伴们都相信鬼魂的存在，走路遇见了坟墓，就不禁一阵紧张，远远绕过。如若非要从跟前走，就屏住呼吸，一声不响，挤在一起，加快脚步，直朝前行，不敢回头，只怕被鬼魂缠住。已经离坟墓很远了，才慢慢定下神儿来，恢复了天真活泼的本性。

有这一层心理作祟，我们对村北那片坟墓自然更是畏惧异常。一块块高高的石碑，一堆堆巨大的坟墓，连同茂密的树丛所营造的阴森气氛比起一般坟墓来，更加令人胆寒。小伙伴都说那儿有鬼，却都好奇地想知道个究竟，于是，常常互相怂恿，一起向跟前挪步，有胆大的稍稍走在他人之前。“有鬼。”后面有个人忽然一声大喊，转身而逃。其余的伙伴也都争先恐后地原路跑回。到了认为安全的地方，又理论起谁胆大，谁胆小来。这片坟墓在此后的几年，对于我们始终是恐怖和神秘的，从来也没有谁去过那儿。

有一天，父亲说那是状元坟。我迷惑不解地问：“什么是状元？”“就是全国考试第一名。”“全国第一名。”我低声重复着。当时，虽然上学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期中、期末考试还算正常。我知道考班级第一名已经很不容易，别说全县、全省、全国了。我第一次对那个古人萌生了胆怯以外的意念，虽然还是朦胧的。此后，在村头玩耍时，我会莫名其妙地朝坟墓的方向张望一下。

忽然，村子里四处传说要破除迷信，树立新风。一阵喧嚣之后，树木被砍伐了、坟墓被削平了、碑石被运走了。

接着是农业学大寨，平整土地，那儿的庄稼长了一茬又一茬。几年以后，这片田地和周围已经完全相同，看不到一点坟墓的迹象。可是，埋在下面的那个人和他的坟墓却牢牢地定格在我大脑的银屏上。

恢复高考以后，状元这个称呼渐渐地尊贵起来。村民们又想到了村北的状元坟，于是，找到了仅存的一块石碑，心想着把它竖立起来，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确定它的位置，最后，只好根据老人的记忆将它树立在大路的旁边。它就是我们村子出过状元的唯一实证。

在外地旅游时，我看到那些保存完好的状元、榜眼、探花府第，心里就酸酸的，我们的村庄也出过一位状元，可我没有自豪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