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县天桥镇水磨头油坊的变迁传奇(草稿）

舞汉 · 发表于 2014-2-19 08:15:13

本帖最后由舞汉于 2014-2-19 08:41 编辑

（此文未经肖家有关人士订正、补充、修改，可能多有不妥之处，请网友看后多提意见和建议，联系号码13991347888）

  在西汉高速路户县涝峪收费站与环山旅游路的交汇处北侧，有一座新建的油坊，名字叫“水磨头油坊”。作为老家在天桥镇的农家子弟，我从小吃的就是水磨头村油坊压榨的油，自然对眼前这个油坊产生了极大地兴趣。2014年1月25日上午，驱车十几分钟就从余下镇赶到了水磨头村。
   走进这个油坊，看到的是钢屋架的结构，四周墙壁粉刷的很白，光线比较敞亮。没有机器的开动声响，也没有油梁“吱吱呀呀”压榨声，也没有生产工人。我在油坊内拍了几张照片，就在旁边的房子里，找到了油坊的老板，说明了来访的意图。老板姓袁，年龄刚到五十岁，是水磨头村人。一听我是天桥镇割耳庄人，他显得十分热情。他告诉我，这几天油坊没有生产，准备春节后再开机榨油。当我问到这个油坊和村里原先的油坊是什么关系时，袁老板说既有关系也没有关系。他的话，说得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他解释说，这个油坊是他自己筹资建起来的，产权和村里原先的油坊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不懂油坊榨油技术工艺，是村里原先油坊的把式，从现在这个油坊的基建到油梁安装及调试，一直都在帮着他，所以就还有这层关系。顿时，我的思绪豁然开朗，就想探索了解水磨头村油坊的变迁过程。我向老板提出了想追溯水磨头油坊的历史，同时也提醒老板要把油坊办成具有文化特色的非物质遗产。袁老板非常赞同，给我提供了帮他修建新油坊的肖养吾和水磨头村老油坊的知情者肖十一（排行十一）的家庭位置。
   水磨头村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这个村子里有我的战友、同学，还有我家的老亲戚——我奶奶的娘家。水磨头村位于天桥镇的南端，东临涝河。上个世纪以前，涝河水量充沛，两岸的大小水渠四通八达。不知是何时起，聪明勤劳的人们充分利用水资源，在较大的水渠上修建了不少的水力磨坊、碾坊，用于磨面、碾米。由于水磨头村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是这些水渠的上游，并率先建起了水力磨坊，因此村子得名“水磨头”。水磨头村西有条最大的水渠，从南到北蜿蜒十余里，途径胡家庄、东八什村、焦家庄、郑家庄、南北丈八寺村，水渠流经的村子都建有磨坊，因此人们把这条水渠叫做“磨河”。磨河再往北流经曲抱村、石桥寨、水亭村流入绣沟，成为渼陂湖的主要流入水系。
      在水磨头村民的指点下，我找到了肖十一的家。很可惜我晚来了一步，老人被一辆黑色小轿车接走了，邻居说他到周至县工作的儿子家过年去了。在肖十一家的东侧，我找到了肖养吾的家。肖养吾是我的同学肖养社的堂哥，肖养社在县城工作，他在村里的三间老房子就由堂哥肖养吾照看着。见到肖养吾时，他偶感风寒，在炕上躺着。得知我是肖养社在天桥中学的同班同学时，就显得十分高兴。提起水磨头的老油坊，他说老油坊原是肖家的家业，也是方圆十里第一座油坊。至于老油坊建于何年何月，他也说不上来。在他记事时，老油坊经过农村土地改革已被收为村上集体所有，并搬迁到村西的磨河上了。他在油坊工作了十多年，成为油坊里的榨油把式了。为了我能弄清老油坊的历史，肖养吾给我推荐了今年九十二高龄的赵富彦老人，叫我去老人那里了解老油坊的修建时间。
   赵富彦老人住在村子中间街道的五间砖混瓦房里，老人看起来身体还十分硬朗。老人说，肖家门风好，有留学东洋的，有在县上做官的，还有在家里创业的，是周围十里八村叫人羡慕的大户人家。说起肖家的老油坊，老人说老油坊是肖家在村子南面的荒石滩水渠旁建起的。那时，周围村子的人都来榨油，老油坊的生意显得十分红火。老油坊的东家就是肖四（排行为四），过去肖四就是挑着豆腐担子奔走四村八乡，才创下了肖家殷实的家业。但肖家老油坊的修建年月，这位九十二岁的老人也说不清个具体时间了，只是说至少有八十年了。我临走时，赵富彦老人说，在肖养吾那个街道的西头，住着一个叫齐德厚的老汉，他的伯父就是肖家老油坊的榨油把式，老油坊的事情他知道的会更多些。
   我又到了肖养吾所在的那个街道，在街道最西端找到了齐德厚老人的家。齐德厚老人今年已经八十岁了，说起齐家与肖家老油坊的关系，老人十分健谈，讲述了一段肖家老油坊的传奇故事。齐德厚老人原不是水磨头村人，他的老家在泾河岸边一个叫桃源的村子。他的伯父名叫齐登科，十四岁就离开老家来户县闯荡，以给财东家打短工、扛长工谋生。经过十几年的磨砺，农村的种庄稼活路他无所不精。后来，齐登科借了肖四家100个大洋，在山边一带租了一片地种植大烟，也想发家致富，不知何故他竟然赔得一塌糊涂，几乎血本无归。齐登科无颜面见肖四，就跑回河北（渭河北岸）继续闯荡谋生，落脚在一个油坊里打工。齐登科心眼活泛人又勤谨，学啥会啥，没有经过几年就成为一名技艺精湛的榨油把式，很得油坊老板的赏识。齐登科在油坊里待遇好、薪酬多，几年下来就攒足了一笔钱。他没有忘记借肖家银元的那档事儿，就向油坊老板说明了以前的情况并提出要辞去油坊的差事，油坊老板一心想挽留，但也十分敬佩和尊重他的人品，同意了他的辞职请求。
   齐登科重新回到水磨头村，当他把一袋沉甸甸的银元，摆放在肖四面前时，周围的人无不大为惊喜。原本想着自己的100个大洋已经打了水漂的肖四，在惊喜之余，只收回了100个大洋，说啥也不要齐登科给他准备的这些年的利息。肖四为齐登科摆下了一桌丰盛的家宴，一番推杯换盏之后，齐登科又端起一碗酒敬在肖四面前说，东家，你看我还能为你家做些什么？肖四也端起一碗酒，沉思了半会儿说，你的榨油手艺可不能闲着啊，要不帮我建个油坊咋样？行啊！俩人碗对碗碰了个叮当响，仰脖一饮而尽。就这样，肖四在齐登科的榨油技术鼎力支持下，在水磨头村南面的荒石滩、水渠旁盖起了五间草棚和水磨房。从此，肖家油坊在齐登科的操持下终于开业了，他带领着肖家的一帮伙计忙一年四季碌在油坊里，榨油生意十分红火。齐登科也把泾河老家的父母、兄弟迁移到了水磨头村。
   俗话说树大招风，财多惹祸。肖四家的富有，被一伙土匪盯上了，引出了一段惊险的事端来。那时，户县靠近秦岭一带匪患猖獗，经常有财主家被土匪打劫。轻者则舍财消灾，重者则被土匪撕票，落得人财两空。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天刚麻麻黑，在油坊忙碌了一天的肖四，带着一个伙计从村南的油坊回家，刚走到半路，突然从路旁的荒石滩背后窜出几个操着刀枪的蒙面人来，他们蜂拥而至将肖四按倒在地，给肖四头上套上一条麻袋，架起肖四向南而去。肖家的伙计明白这是撞上了劫道的土匪，他自知寡不敌众，实无搭救主人之力，便拔腿跑回了村子。肖四被土匪绑架了，肖家顿时像塌了天一样非常紧张。肖家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得知东家肖四被一伙土匪绑架到涝峪口潭庙西河一条山沟的土匪窝子里了。土匪传出话来，要命不要钱。肖家经过分析，认为肖四没有什么仇家，土匪劫人无非是为了钱财而已，放出的狠话不过是增加赎金的筹码想多要些钱财。但是，肖家发愁究竟派什么样的人去和土匪谈判更为合适些。
   齐登科看到东家被土匪绑架，心里十分着急，便力排众议自告奋勇要去山里和土匪头子说事。他让来人给土匪头子捎话说，齐大爷就要上山来了。土匪头子听说了传话，顿时一怔：“哪个齐大爷？”，亦不知深浅，思忖了半晌就给喽啰们撂下一句话“备轿，请齐大爷上山”，约定轿子在山口等候齐登科。齐登科经过一番收拾打扮，头戴黑色礼帽，身穿崭新的青色长袍马褂，，鼻梁上架起一副赭红色的石头眼镜，和平时油坊的油把式判若两人。肖家的大小三十几口人，众星拱月般的把齐登科送到了山口，就这样齐登科又被土匪用轿子抬上了山。齐登科自幼就闯荡社会，了解黑白两道的规矩，知道该怎么去做。齐登科来到土匪窝子，神色镇定，毫无畏惧之色。他首先对着土匪头子抱拳行礼，然后一会儿冲着天、一会儿对着地变化着手指，土匪头子同时也做出相应的一番动作，就像一番哑语交流一样让一般人看到的是神秘莫测。经过一番无声的交流，土匪头子渐渐收起了狐疑又凶狠的目光，他上下打量着齐登科，觉得眼前这个人气宇不凡，是个混江湖的人物，便让齐登科落座。齐登科向土匪头子说明了来意，土匪头子一言不发。齐登科再经过一番说理，土匪头子终于同意让肖家交了赎金才能放人。齐登科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赎金还没有准备停当，要求土匪头子放人后再交赎金。齐登科又和土匪头子就赎金数目几经讨价还价，终于把赎金数目砍去了一半，但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土匪头子最后对齐登科说，看在你齐大爷的面子上，三天内肖家必须交出赎金，人也可以今天就放走，但要割去肖四的一只耳朵。齐登科同意土匪割耳放人，但不能由土匪施刑。因为他知道割耳是有讲究的，要是用刀子从上往下割耳，必然会真的割下耳朵，还会伤及耳后的血管而危及人质的性命。所以，只能从下往上割，用刀子沿着耳朵轮廓割去皮层，既不会伤及耳后的血管，也不会真的割下耳朵。土匪头子见齐登科果然是个内行，也就同意了。当下，齐登科见了被土匪关押的东家肖四，给肖四说了谈判的结果。肖四自知保命要紧，同意交赎金、割耳。就这样，肖四喝下一碗烈酒，按照齐登科的说法，被施了割耳之刑。齐登科当即给肖四敷上刀枪药，包扎好伤口，把东家肖四带出了土匪窝子。
   东家肖四回到家里，肖家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三天之内必须把赎金送到土匪窝子，这又是个迈不过的坎儿。肖家凑了些银元，又卖了几顷地，赎金还差三分之一。只好去马村罗堡的老亲戚罗伯峰家借了些钱，终于凑齐了赎金让齐登科送到山上。土匪头子见齐登科讲义气，守信用，保证肖家以后再不会受到各路土匪的骚扰。
齐登科孤身闯匪窝救东家，使肖家大为感动。肖四当即和齐登科结下了金兰之交，成了拜把子兄弟。肖四自那次绑架变故之后，深居简出，安心经营着他的家业，再也没有受过土匪的骚扰，齐登科照样年复一年的替肖家操持着油坊里的生意。
      解放后不久，肖家由于家大业大被定为地主成分，肖家油坊也在土改时被收为水磨头村集体所有，因此肖家油坊就改名为水磨头油坊了。农村成立高级农业社那年，水磨头村把油坊从村南搬迁到村子西边的磨河上了。农业社的时候，各个生产队要按照政府的种植任务，来种植粮食、棉花和少量的经济作物（油菜籽、蔬菜、西瓜等）。由于棉花是战略物资，种植任务是一分地都不能少，棉籽不仅是榨油的原料，当时大多数的农村人都是吃的棉籽油，榨油后的油饼坨又是生产队种植经济作物的上等肥料。所以，水磨头村周围村庄的各个生产队，都来油坊压榨棉籽油，因此油坊的生意也红火了近三十年。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能在油坊里干活，可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肥差，在那里不晒日头挣个高工分，还能时常能混个油嘴肚子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土地承包制，分田到户，政府不再下达棉花的种植任务了。农村大多数人都以种植庄稼为主，首先解决吃饭问题，再也不愿种植专业性、技术性要求高、产量低又费工、费时、费事的棉花了。因此，来榨油的人逐年减少了，油坊的生意也就渐渐地淡下来了。到了九十年代初，水磨头村油坊再也无法经营，彻底关门歇业了。村里把油坊的地盘承包租给个人做了养鸡场，鸡场也没有存在几年。后来，村干部安排齐德厚老人守着油坊的摊子，一年给老人发300元的看护费，直到油坊被村里拆除。
   上个世纪末，传统的榨油工艺受到工业化榨油生产的挤压，各种调和食用油、色拉食用油、转基因食用油等等层出不穷。然而，没有经过多长时间，人们对这些工业化榨油产品的食用安全性产生了怀疑。进入二十一世纪，传统的榨油工艺又悄然兴起，产品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青睐。各个地方又纷纷把传统的榨油生产工艺，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予以保护，使传统的榨油生产又有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空间。
      2013年春天，水磨头村村民袁兴会捕捉到了传统榨油工艺潜在的商机。他投资四十多万元，聘请了肖家油坊传人肖养吾为技术顾问，在村南的西汉高速路旁建起了一座新的“水磨头油坊”，利用与油菜籽产地汉中距离近，运输方便的便利条件，搞起了批零兼营、菜籽兑换、来料加工的业务。从此，水磨头油坊在经历了一番历史的变迁后，又以崭新的面貌复活在人们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