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城市

独步天下

已经十年了。距离当初约定好的见面时间已经十年了，男人在他们约定好的见面地点，等待。
起初，男人等得心焦，就在这地点不停地转来转去，于是，这一片地就踩得磁光磁光。男人想，干脆在这儿建座房子，女人来了也好有地方住，于是男人动手建房子。一心一意建房子的男人就忘记了自己是在等待，也忘记了焦急、烦恼。
房子建好了，没事干的男人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等待，希望和失望又一天天折磨他。男人又心焦地在房子周围转来转去，发现房子四周光秃秃的，没有树，这不成！男人就挖坑，栽树，盼着树长大，一天天地，男人只好象为树而急，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树长高了，荫住了房，吁了一口气的男人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等待，希望和失望又一天天折磨他，他焦急地在树荫底下转来转去，终于发现只有树，没有花，那不成，女人不会喜欢的。男人又为种花忙碌起来，忘掉了等待。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男人沉迷于过程，似乎已忘记了目的。在第十个年头，男人感到一切都已完美：高大的梧桐树，青瓦白墙的房子，五色杂陈的鲜花，还有一沟清泠泠的流水，水中花的倒影美艳无比，男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于是男人向着流水更走近些，以便花的倒影能看得更真切，但男人低头细看时却吃了一惊，水中有一个骷髅，全身的骨架摇摇晃晃，血管都已断裂，心脏是报纸糊就的，丑陋无比。男人怀着惊慌问：
“你是谁？”
“我是你。”水中的骷髅回答。
“你不是我。”男人急忙否定。
“我就是你。”
“你不是，我有房子，有高大的树，有鲜艳的花，有我等待的爱人。”
“一切都不存在，你到死亡之海仔细看看，全都是骷髅，全都是我，也就是你。”忽然一阵大风，树叶离开树干，全在天地间飘，男人所种的花也连根卷起，男人自己也象纸一般飘飞起来，向着死亡之海。男人知道自己的一切在死海，男人身不由已地随着花的激流飞奔，这是一种绝妄地飞奔。
其实男人不知道，女人也向着死亡之海飞奔。女人看到了青砖白瓦的房子，看到梧桐树、各色美丽鲜艳的花、缤纷的蝴蝶、鱼塘、八角形的井沿，恍惚之间，女人以为是走进了桃花源。但没有了男人，这一切都有如虚妄，已失去了意义。女人于是去追男人了。
女人日夜兼程。却不知男人此时已加快了脚步，朦胧中，男人觉得只有在死亡之海，才能见到女人，男人明显感到自己体力的衰竭，男人更不敢缓慢，有些事是需要激情的，而缓慢却会消解一个人的激情。男人必须快，男人也就越奔越快。女人尽管日夜兼程，却不能很快地赶上男人，但女人知道男人就在前边，凭着十年前的约定，尽管约定早已过期，也许约定并不需要时间和地点，也许是前生，也许是后世，不需要语言，不需要任何形式，也许是木、是石，也许是尘埃、是沙砾。总之，女人知道，他们是有约定的，女人感觉得到她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地缩小。
终于，在死亡之海，男人的一条腿已经腾空、收不回来的刹那、一扭头的瞬间，男人看见了飞奔的女人，女人张开的双臂就象鸟的翅膀飞快地拍打，女人大张着嘴，朦胧中，男人听见“我爱你”。但是男人已开始跌落。跌落中的男人被女人似乎是无限长的手抓住了，于是在空中，男人说：
“我为你建造了房子。”
女人说：“我看见了。”
“我栽了梧桐树。“
“我也看见了。”
“我还种了好多好多的花。”
“美极了，我欢喜。”
死亡之海的气泡“咕咕咕”一个个上升，男人和女人一起下沉、下沉。死亡之海的海底是喷发的火山，雾气迷漫一切，但他们拥抱着、笑着……男人在死亡之海并没有看到骷髅，他所看到的，是美丽的女人，是幸福。
后来，在男人建造的房子周围，人们又建造了好多房子，这地方于是就成为一个镇子。但几年一次的台风照例要摧毁许多房子，拔掉许多树、花，还有人。但追求幸福的人们并不因此而歇手，镇子还在不断扩大，现在，这地方已便是一座大城市了。

快乐佳佳

不需要语言，不需要任何形式，也许是木、是石，也许是尘埃、是沙砾。{:1_2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