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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友 - l1 X @7 [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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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来石
9 {5 ?, N$ G t( }5 H/ j 朝贵叔,于房檐头,挂了一串雀笼。春天的清晨,雀们敞开喉咙,你方唱罢我登场,有婉转有明快有清脆有悠扬有板有眼的字语,此起彼伏地歌唱。没睁开眼睛还躺在被窝里的朝贵叔,在朦朦胧胧里欣赏,心头那种受活滋润,用文字语言无法形容。
& F7 ~1 o& U9 E& H) h5 o 勤劳质朴的庄稼汉子应该具有的美德,在朝贵叔身上都得到了集中体现。当了几十年队长的他,除了爱养鸟再没有任何别的嗜好。他五十七岁,先一天还给对面的司老师家盖楼帮忙抬楼板,第二天清晨就突然病倒,据说送大王医院还没有查清病症,就去世了。选任和朝贵叔年龄差十多岁又不沾亲,但难过地眼睛哭得红肿红肿的。有人问你们有什么关系?选任回答:“忘年交,雀友啊。”大家知道有酒友球友学友网友舞友渔友等等,还少听说有雀友。
# ~& l, M6 ]- U3 }# l8 R4 c- h0 x 儿子把房檐下的几笼山雀分别送了老雀友志新,建民等,他们继续着养雀事业。志新不在了,家里把雀又都送给建民,建民是退休教师,爱看雀爱种花。以后因脑中风后遗症双腿行动不方便,把雀再送给我八十余岁的父亲。在父亲的心眼里,我真切的感受到这已绝非仅仅是一只雀。它是雀友们信任的象征,是一种嘱托,是一种友谊,是朴质的深情。看到这雀,父亲一定是瞧见了故去的雀友。
; ~" @' N7 l5 f# R o0 {# r 父亲每天清晨早早地把雀从屋里提出来,一个个添补好食水,然后挂在葡萄架上,柿子树上,紫藤树上,看着它们黑豆似的眼睛,活蹦乱跳的情形,享受着柔美的歌唱,饱经风霜的老脸就喜开了幸福满足的花。太阳落山前,父亲又把一个个雀笼早早地卸下来,提回屋内,挂在卧室,四周裹上旧衣服,总怕夜猫糟践了雀。冬天,父亲给雀笼围一圈布,怕冻着了它们;夏季又在雀笼里多放一大碟水,供雀儿洗澡。父亲说:“听到雀的鸣叫,把啥烦恼都忘光咧,也觉得活着还有意思。”7 O8 A( J, `, E
有一年,在九中教书的鲁文华老师从秦岭山里为雀友们购回了画眉,父亲也花13元购买了一只。一天画眉把笼子的竹棍琢破,飞了出去。那是一个飘着小雪花的上午,画眉在村里高大的白杨树老榆树梢飞来飞去,出了笼的鸟,异常得意,欢乐歌唱。父亲却抓耳挠腮,心急如焚,没处抠挖。一双浑浊的眼睛牢牢地盯住画眉,从这个树上到哪个树上。画眉满村子里飞,父亲满村子跑。全村的人都听见了画眉的歌,全村的人都看到了老父追逐雀的脚步。父亲指树梢上的画眉给乡亲们说:“你看,多好的鸟;你听,多么好的声!他是我家笼子跑出来的雀。”人们都笑着附和:“它是你家笼子跑出来的雀!”在村里我找到他,说:“别追了!它在天上呀,逮不着了!也不是你家的雀了,改天让鲁老师再买个回来。”父亲像没听见似的,倔强地从中午追到下午再到傍晚,画眉到那里父亲就到那里,那里就有一片乡亲的欢声笑语。4 ?9 p, B# u" J8 O" ?
慢慢地天黑了下来,这只画眉绕来绕去,神奇地飞到我家的后院,我们眼看着画眉钻进靠墙的玉米杆堆里。父亲呼唤:“把大被单取来!快!”我们爷俩张开被单,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突然用被单把玉米杆包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伸手进去,企图抓住画眉,然而还是没抓着,只听“扑棱棱”,一只黑影箭一般冲出,消失在夜幕里了。父亲抬头望着夜空。+ y2 M/ Y! r! f% ]5 F
晚上,坐在炕上抽着旱烟锅的父亲,唉声叹气,念叨了半宿。第二天凌晨,熟悉的画眉的歌唱,又早早地唤醒了酣睡中的父亲,他急忙穿好衣服溜下炕,跑着把村里几个雀友的画眉笼要来,都提上我家的二楼内挂起,然后大开窗户。画眉们此起彼伏,铿锵音韵,演奏了一曲曲美妙的晨光交响乐,宁静寒冷的晨,热闹非凡。我们眼看着父亲养过的画眉从白杨树梢俯冲下来,飞进了窗户,奇迹般地钻进熟悉的笼内。我飞快地冲上楼,把雀笼窗口堵上,父亲,一位八十余岁的雀友,高兴地热泪盈眶。# r) T+ {; a9 I2 \% [0 A$ W, p/ \
2005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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