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粮食的小妹

陨石雨 · 发表于 2014-7-24 15:47:20

   五月二日，是银禅小妹大儿子结婚的大喜日子，我们姊妹一行六人高兴地去参加庆典。我到妹妹家去过多次，二十多年里其他人几乎无人去过，父母亲至死没去过她家。小妹今年46岁，生于1968年，出生2个月左右，就给了他人。    记得很清楚，小妹在我家有个乳名叫玲玲，送人之初，几个晚上我都哭闹，叫父母亲把妹妹接回来。父母亲责备，并无奈地说整天要在生产队地里做活，挣工分，谁看娃！不挣工分你们吃啥喝啥？不挣工分哪来一分钱？1965年生的小倩妹是我天天照看，把她放在旧架子的车箱内，用绳子栓住腰，车厢两边还栓了绳子，防止她爬出来。我上学了，没人管了，她就和邻居小娃娃们一起在土堆里玩，给大的长。我们姊妹七人，靠父母亲天天在生产队劳动养活，工分是命根子，耽误不起。夏秋季分粮食，一是按人头分，二是按工分，工分少分得的口粮就少，温饱都解决不了，最小的妹妹玲玲父母就下决心送人，后来通过姨妈的介绍，就给了她家对门结婚多年生育不了孩子的人家，长安县灵沼公社河头村。
   那年阴历六月十八我村过夏忙会，小妹的养父母带妹妹来过会，小妹趟在后门口地上的凉席上手舞足蹈，胖乎乎的非常可爱。亲戚都觉得把妹妹给人是对的，我家姊妹多，像梯子桄桄一个跟一个，在人家屋里是独苗，两口把妹妹当宝贝蛋。小妹到人家屋后几年，相继人家生养了两个男孩子，河头村民说这是我妹妹给带来的福分。小时逢年过节，经常去妹妹家，就是到姨妈家去，也一定要过去看看小妹妹。后来妹妹长大开始读书了，几乎每次去了人家都说妹妹这不好那不好，作为大女子，不做活也不好好读书。我们不爱听这样的话，很生气，就不愿意走这门亲戚了。妹妹既然给人家了，就由人家管教，我们就不参合。也有人可能是挑拨呢，说他们俩口有了自己的男娃，不爱抬举的女子了。就这样和妹妹家关系僵化，竟不相往来。
   大概十多年前，有年春节妹妹和妹夫带着两个八九岁的男孩来拜年，俩孩子大小几乎一般，乳名大怪二怪，虎头虎脑，活蹦乱跳，非常惹人喜欢。父母亲和兄弟姐妹别提多么兴奋快乐。从那年开始，妹妹和孩子就每年春节来拜年，我就每年正月十五前去沣河以东长安区斗门镇堰下张村，给孩子送灯，也有拜年时把灯笼捎带回去的，一年就往来一次。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四月初的一天，小妹打电话，说大儿子张聪定于阳历五月二日举行结婚大典。我就分别给姊妹们打电话通知，五月二日早晨大家从家里出发，到莫斯坡村集中，然后一起去妹妹家。我们坐老同学到西安去的顺车，来堰下张村。妹妹家有两间屋架老楼房，以后又申请两间宅地还购买了别人的两间地皮，就在老宅子以东几十米，新盖了四间一层平房。妹妹的婆婆年纪不大，但有中风，需要人经管服侍。阿公年纪大，还常年在外打工。两个男孩要读书，要盖房，要娶媳妇，生活不容易，更别说发展家庭经济。斗门镇这一带改革开放，发展比较快，办过多家面粉加工企业，收购粮食是这一带没有路走人的一条出路，有点门路的人不干这个出力活。妹夫在西安打过工，也在利水管道厂干过，以后选择了收购粮食。
   妹夫和小妹走乡串户，麦子收割后收麦子，玉米下架收玉米，一年有几个月洪季，俩口开农用汽车到户县东部一带的村子的大街小巷呐喊收粮食。也常到我村子来，人们都认识他俩口，愿意把粮食卖给他们，因人熟，不担心人生在过磅时捣鬼。他们俩一般都是上午转巷收购，下午给面粉厂缴粮。几次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我碰到他俩收购粮食，就去帮忙。大部分农家一般都把粮食放在空闲的二楼粮仓，妹妹和妹夫必须把粮食一袋一袋地灌好，抗下楼，然后过磅，再装车。一般每袋小麦或者玉米装满都在110斤以上，每收购一家，少则一二十袋，多三四十袋，平常由妹妹帮助扶起袋子，妹夫一人来抗。我帮忙，也是灌粮食扶粮袋，也曾经抗过几袋，走楼梯时腿打哆嗦，腰也挺不直，更不要说，把近百十袋粮食靠人力摔上汽车装车了。妹夫硬不要我抗，说教书的就是教书的，我也就不抗了。妹夫说：我天天就是这个事情，习惯了。去年，打电话我劝过他们。说不要再收购粮食，赃不说，关键是个重活，苦力活，也很危险，容易出事，有一线希望就不要干这个了。邻近野口村就发生过收购粮食人受到伤害的事。再说多年前，妹妹胳膊骨折。但是到收购粮食洪季，他俩又继续收粮。
   小妹大儿子结婚了，我说：好好过日子，叫你爸你妈再不要收粮食，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干个轻省点的活。沣东新城开发，河边新建了现代农业示范园，在园里找个活就行了。今年麦子收割之后，妹妹和妹夫俩又收购粮食，他们说在园里做活，轻省是轻省，但工资太低。收粮食活虽重，却挣钱多。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没办法，哥还能说啥呢。
   多年前，阅读余华的中篇小说《活着》，我很震撼。1994年“下海”，在西安北郊金龙酒店搞装修，三伏天，热得很，就睡在凉快的地板革上，几天后不知道怎么的每次起床，半天腰都直不起来，后来因装修，揭起地板革，发现下面有一层水，才知道水空调的水跑了。有天早上，听酒店工作人员说张艺谋巩俐来了，就硬直起腰杆，跑去看，原来是拍摄《活着》的电影剧组在酒店下榻。那时我购买了几部小说，其中有《白鹿原》，在这本小说书的壁纸包皮上，写了一句活：钱难挣，屎难吃，人难活。难活得活！
                                                                                                                              2014年7月18日晚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