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缓缓驶近户县火车站附近时,刘鹏鹂着一身鲜艳的花色棉服一顶彩条毛线帽出现在我们面前,她是著名的李氏木刻第五代传承人,朴拙的形象,却不难看出作为一名手作艺人,与普通村民的那一丝丝与众不同,眼神流动、语言流畅,被阳光照着的脸颊上有轻微皱纹,淡淡笑起来说,走,我家就在后面。提到户县,很多人脑海里会浮现出色彩浓烈的农民画或者剪纸,而木刻这一门古老、耐读却不常热议的传统手艺,其背后饱含着更需要被认知的艺术力量、深刻的情感故事,在与刘鹏鹂的聊天中,我发现了许多。 “母亲总说我不像个女人,跟个木匠似的,竟做些刀刀枪枪。” 在走进刘鹏鹂家门的一瞬间,空旷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巨大木板,整个木板上都是细腻的花纹,一只只跳跃的金鱼惹得我们连连赞叹,漂亮!这个作品是刘鹏鹂近日完成的力作《公社鱼塘》,是文革时期极为有名的农民画,但作为木刻形式被创作还是第一次。刘鹏鹂从今年八月份就开始画底画,连续刻到现在,她告诉我,这幅作品采用的技法正是从明清时期流传而来的中国雕刻最著名的手法之一:细毛游丝,在古代只有宫廷和官宦中才会出现,如今可以说近乎失传,它是指雕刻中一刀一刀在打磨直线时,形成的直线居然是连贯,深浅一致,线条纤细,犹如头发丝一样的痕迹,是种非常高超的技法,用力的均匀性很关键,作画的过程类似于漆画。 她边讲边干着活儿,刻刀在手中像一枝笔,行云流水。《公社鱼塘》采用橡木板拼接而成,大约三公分厚,不但尺寸大,画面需要一点一滴凿出来,刘鹏鹂就在这间屋子从早上6点多起床开始刻,给在上高二的女儿准备完早餐又继续,中午简单吃点,下午做做家务再开始工作,到晚上睡觉前,一天的时间都沉浸在作品的努力完成中。即使这样,时间还是远远不够用,她笑说:“一天要洗两回脸,吃三回饭,太浪费了,母亲总说我不像个女人,跟个木匠似的,竟做些刀刀枪枪。”可若不是女性的细腻又怎样将作品一画就长达一年呢?慢工出细活,眼前所见的确如是,整个画面大气耐看,鱼儿被刻画得委婉生动,绝非几日之功。 耳濡目染,16岁爱上雕刻 刘鹏鹂一家都是手艺能匠,从外公的爷爷到舅舅到母亲,都与民间文化分不开。基因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潜移默化,她16岁便爱上雕刻,初中毕业缠着舅舅学,后来广州一家工厂来招技术员,当时觉得好玩,20多岁只身去了广州,学做屏风、也做过广东人喜欢的鸟屋。1997年回到家乡,干过生意没成功,谁想2008年迎来了人生中的最重要的转折点,还得说句俗话,是金子总要发光的。这一年,刘鹏鹂被群艺馆发现,看到她做的四条屏非常美,女人能刻出这么出色的作品,惊讶了,于是立刻申请非遗。 坐下来采访时,刘鹏鹂拿出秀气的紫砂茶具,为我们泡了暖和清香的普洱茶,环顾四周墙上有字画、木刻,中式茶几上放着一盆水仙、一个简约的陶罐,其余并没有太多家具,只有床和几个柜子。说到创作灵感,大自然就是她的养分,作品中,竹子、荷花、牡丹、紫藤经常出现,没事就会去秦岭山间、楼观台漫山遍野地寻找,不刻意不着急,慢慢体会,看到有感觉的景就用相机拍下来,不知何时就鬼使神差地构出一副图画:一位老头独自独自在江边席地而坐,一片芦苇,几朵牵牛花,初秋时节,这样的场景让她感到宁静,仿佛能呼吸到那种境界,随心所欲,自在安逸。刘鹏鹂是个喜静之人,参加活动时别人都在好奇地看热闹,而她依旧是自顾自地雕刻手里的小玩意,陀螺、十二生肖、弹弓,样样精致,信手成作,十万的人流量她全当看不见。 “想过放弃,但是没办法,太爱” 最近的理想,是出一本属于自己的画册,作品数不清了,都被藏家和商家收走,要想全部聚集起来,真有点难度,近期做了两幅大作品《老书记》,还有不少类型佳作诸如黑白木刻、水印木刻等,价值很高。唯一让她有些心酸的是,目前民间艺人的生存状态,令人担忧,就像自己做一个生肖族,成本好几百,可卖到上千根本没人买来收藏。可即便如此,许多老人的一生都在为此付出努力,这也给了她信念与力量,“想过放弃,但是没办法,太爱”,她希望现代人能多多关注木刻以及民间艺术,真的失传以后,不仅仅是遗憾。“有句俗话说,一元三个馍,也总得有那一块钱”,说罢,她爽朗地笑起来,眼睛里好像有点什么,又十分坚定。 刘鹏鹂喜欢喝茶、听歌,莫文蔚、田震、刀郎、龙井、普洱,这些声音与味道充实了她的思想与生活。采访结束后的一小时,她向我发来一条曾经写下的短信:“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我正在刻郑板桥的四季竹,窗外在下雨,我沏了一杯龙井茶,听着刀郎的歌,天塌下来我都不管”。叮着手机屏幕一时不知说什么,也许,这就是最真实可爱的民间艺人。(转载《吃喝玩乐》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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