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飞：2011年的4部好书

杨东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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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度法律好书盘点

□ 俞 飞

         2011，行将走入历史。回眸今年法律类好书，真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一番寻寻觅觅，盘点年度佳作如下。

        《盲人奥里翁——龚祥瑞自传》（龚祥瑞著）

         公法教授龚祥瑞，执教北京大学数十载。巍巍上庠，作育英才无数，李克强、姜明安、王绍光等人，无不是先生晚年的得意弟子。

        犹记得，82岁时，老人动心起念，留下一部宝贵自传，即匆匆撒手西归。尘封十余年，适逢龚先生百年诞辰，此书有幸出而问世。

        回眸生平，先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浙江乡下少年，到清华园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里的苦学青年，归国后深陷历史漩涡无法自拔的哀乐中年，晚年洗净铅华，犹不甘平淡，力图再起的法治传道者形象，跃然纸上。

        风云变幻的二十世纪，龚祥瑞在政学两界载浮载沉，几多欢乐几多愁。民国时期，龚祥瑞成为名教授拉斯基的入室弟子；又受到蒋经国器重赏识，主持青年干部培养。新中国成立后，饱受“漏网右派”劳动改造之苦，批判恩师钱端升，受人非议。直到文革结束，教授方有机会出访海外，潜心于学，翻译著作，传播法治思想，培养有志后生。个人遭际，足可折射出波澜起伏的大历史。

        龚教授慧心慧眼，这一段如烟往事，娓娓道来，要言不烦，文笔尤引人入胜。不迎合读者，不讨好官方，只为风云际会的二十世纪中国公法史，留下一己见证。

       教授夫子自道：自传的浓烟烈火将化为下一代人的法学之光。君不见，多少晚辈法律学人，正不自觉地享受着先生学说和思想的泽被。

        痛哉！先生驾鹤西归十五年，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立宪时刻：论〈清帝逊位诏书〉》（高全喜著）

       奈何世事奈何天，帝制徒掀恨百年。无量头颅无量血，可怜购得假共和。辛亥百年，学界感慨遥深，相关著作满坑满谷，又众口一词，千人一面。唯此书独排众议，视角独特，撷取一页久已为人淡忘的《逊位诏书》，实发前人之未发。

        拂去历史的尘埃，高教授从法政角度，高度评价这笔遭到严重忽视、歪曲乃至遗忘的宪政遗产，令人信服地阐明了第一共和“出生证”的历史价值之所在。

        短短十余万字书稿，清晰还原出百年前帝国王纲解纽，民国“新生儿”呱呱坠地的阵痛与艰辛。作者以如椽巨笔，接橥《清帝逊位诏书》隐含承认人民主权是民国的新天命，不啻为“中国版的光荣革命”。《清帝逊位诏书》与《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共同奠定现代民国的宪法根基。

       老大中国，走向共和的艰难嬗变，堪称“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清帝逊位诏书》蕴含的妥协精神，同辛亥革命高扬的激进主义大旗，阴阳互补，成功节制了革命激进主义的潮流，而且也弥合了革命造成的累累历史创伤。这其中，最富生命力的机理成分，犹待后人深入挖掘，耐心咀嚼。

       历史烛照现实，更照亮未来转型之路——宪法出场，革命退场。只是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走不出的风景》（苏力著）

       苏力教授，出掌北大法学院院长十年，政绩容或褒贬不一，难有定论。但清新幽默的迎新毕业致辞，一洗官腔套话，令人耳目一新，惊艳不已。无怪乎，如旋风一般，掳获无数年轻法律学子的心，赢得校内外一致肯定，为大陆法学界仅见。

       本书汇集十年当中，各种场合的院长致辞，拒绝官话套话，空话大话；多言之有物，言之成理。诚恳面对受众，坦诚交流自己的观察、思考、感受和经验，既不强求，也不迎合。正是从苏力开始，引爆一干国内大学校长、院长的清新致辞风气。

       诚如清华冯象教授所言：“苏力的致辞，实际上是在一个普遍堕落的社会关系场域即大学里，展示了一种截然不同（但也不直接对抗）的职业伦理与理想人格。他的‘贴心’抒情的‘政治修辞’，只是那伦理人格的风格化的体现。而那风格，无非是他对莘莘学子，对北大，对中国法律教育同法学的热爱、忠诚、不计回报的奉献的自然流露。”

  一书在手，如徜徉绝美风景，忍不住怦然心动，怪你过分妖娆！

       《批评官员的尺度》（安东尼·刘易斯著 何帆译）

       最高人民法院法官何帆，业余翻译多部国外司法图书，叫好又叫座。今年翻译的新书《批评官员的尺度》，更是好评如潮，高票当选2011年度十大好书榜单，开法律书社会启蒙之先河。君子思出其位，令人对大陆年轻有为的法官队伍，刮目相看。

        本书作者，为两度普利策奖得主，《纽约时报》名报人刘易斯。他以记者的生花妙笔，又不失史家的深刻洞见，透过“《纽约时报》诉沙利文案”，还原美国民众不懈争取言论自由的司法抗争史。作者巧妙剪裁史料，刻画的一干杰出法律人霍姆斯、布兰代斯、沃伦等人，形象高大，栩栩如生。

        想当年，一则批评性广告，引来警察局长沙利文以诽谤为由，将《纽约时报》告上法庭，并申请巨额赔偿。两审失利后，几乎被各地政府官员相继提起的索赔逼至绝境的《纽约时报》，奋起上诉至联邦最高法院。

       神圣的司法殿堂中，9位大法官力挽狂澜，宣布“对公共事务的讨论应当不受抑制、充满活力并广泛公开”。司法坚定维护媒体与公民，享有批评官员的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一锤定音，响彻寰宇，令人怎不心潮澎湃，肃然起敬？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自古以来，中国就不乏为民鼓与呼的勇者，摘奸发伏，奸党丧胆。当下微博时代，公众人物特别是官员的名誉权、隐私权，与媒体的新闻自由，以及民众的知情权，又起波澜。如何巧妙拿捏,化解冲突，各方激辩正酣，更考验着中国法官的智慧与风骨。

       曾记否，胡适强调：“从国家与政府的立场看，言论的自由可以鼓励人人肯说“忧于未形，恐于未炽”的正论危言，来代替小人们天天歌功颂德、鼓吹升平的滥调。”千载之下，范仲淹的名句掷地有声：“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作者单位：中国政法大学）

      人民法院报 201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