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靳应禄 于 2011-6-30 04:42 编辑 |+ B0 M8 ^- P7 V6 z* f" b5 f
0 y2 n3 i+ P5 [ 一次特别任务
通讯员来通知我神秘兮兮地说政治处主任找我谈话。我不觉一怔:政治处与我隔位下加八,怎么能找我?若是提干,由他们谈话没错,但也不能由主任亲自谈,再说我尚不是党员,自然无此可能;从职务讲应当是派我去执行什么采购任务倒有可能,但也不该由政治处管呀!是不是传错了?但通讯员非常肯定地说不会有错。 果然是派我到北京出差,任务是买挂面。这本是后勤工作,政治处为什么要过问?听罢主任一席话,我才知道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责任大着呢!如主任所说算得上是一次政治任务。 当时我部所驻地区商品粮的供应标准粗粮占九成。为了给随军家属们改善伙食,部队首长决定到北京买挂面。派谁去呢?认为我比较合适,一来我是休养灶上司,可以名正言顺去采购;二来我在二连时曾想方设法买到过两条大鱼,被认为有那么一股劲儿——主任的原话如此。主任亲自找我谈话,说明了任务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因为事关粮食政策,稍有不慎会认为我们是套购,是违犯政策,那样的话,会“吃不了兜着走”。主任再三给我交代要尽力去办,但不能犯政策。没了还是强调要千方百计买到挂面,要不然去北京干什么?换一种方式讲,那就是说没买到算你没完成任务,若违犯了政策受批评乃至受处分当然是你——领导给你交代的清清楚楚。说实话,我的思想当时不无压力。但我别无选择,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战士么,只能前进!打仗有危险,能不冲锋? 我在卫生科开了介绍信,说部队在国防建设中如何辛苦,需加强营养,请求照顾云云。当时北京的政策是买挂面凭面票,居民凭粮本每人每个月只发五斤面票,而我们一次欲买五百斤——这是主任给我下达的任务,绝对是特殊化。 我心里一点谱没有,又是第一次到北京,别说目标,连方向也弄不清。按常规,得找粮油门市部——那时是计划经济,任何地区都会设门市的。步行寻找太慢,我干脆乘上电车,瞅见牌子就下车。还不错,事半功倍,很快就找到了位于西四的一个门市部。 当我递上介绍信讲明来意时,开票的师傅非常客气地说他们理应照顾子弟兵,但是没办法,因为他们是凭面票按计划供应,否则要犯错误的—— 这话我完全理解,当时的政策就是这样,我不能勉为其难。我说了声谢谢已转身正准备离去,其却有点意犹未尽叫住我说要不你找有关部门批一下,那样就符合政策了。我问到那里去批?找他们的上级行不?他沉思了一阵说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是公安局把关,现在公、检、法被砸烂了……要不,到军管会去试试看。我循着话问军管会在那儿?没等回答,旁边一位小姑娘说她知道,领我去。我自然喜出望外了。 军管会值班的是一位解放军战士。俗话讲,人不亲行亲,但他听了我的介绍后不置可否,反问我军管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吗?说如果他们盖个章就行那有什么问题!为了稳妥,他又给西四门市部拨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就“啪”地一声盖了章。 向西四粮油门市部折返的路上,李白“难于上青天”的吟唱、郭沫若“易于翻掌”的诗句油然浮上我的脑际。想起出发前领导的再三叮嘱……现在已稳操胜券。我得意了,心醉了:难哉乎?不难也。又自我解嘲:这不是孔乙己的腔调么?管它三七二十一,我毕竟不虚此行——作为军人,有什么比完成任务更高兴的呢? 接过军管会审批后的介绍信,门市部那位师傅异常兴奋。那个年代,以给子弟兵服务为荣嘛——他显然是这个门市的负责人,考虑问题很全面,说他们门市每天供应量也就四、五百斤,一次性给我们不现实,一天挤出百八十斤问题不大,让我候几天,在北京好好玩玩……其完全是自问自答,不待我回答又改变说要不干脆直接到挂面厂去提货得了,又说先给挂面厂联系一下再说,说的同时已拿起了电话,三言五语就说妥了。 既然在生产厂家提货,我的“野心”就大了:何不多拉些?当初定500斤是怕违犯政策,现在合乎政策了,何乐而不为? 在挂面厂,比我想象的还要理想,接待我的是两个戴红袖章的年轻人,说他们(指另一派)不干我们干,这就叫“抓革命,促生产”,以实际行动支援亲人解放军。他俩压根儿就没问我要多少货,当即就安排一条生产线干一个夜班。我不懂,试探着问一个班能生产多少?何时可以干完?回曰五六千斤,流水作业,当班就可烘干,并说我能要完更好,要不完他们就把剩下的送到门市部。 是夜,我电话向政治处主任汇报并要车,主任听了很是高兴问要求车几点到——部队作风决不拖泥带水,只定时间,不讲条件,我当时只计划我第二天争取赶回去以此来定时间便要求上午九点到,害得司机夜半时分就发动车,后来司机朝我说,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车到了挂面厂我才想到包装?幸亏挂面厂有周转箱,装了满满一嘎斯车,2160斤,这时我才想起怎么没让家里再捎些钱和粮票来。再一想,全国通用粮票几乎全在我们卫生队,钥匙在我身上呢——索性都赊帐吧。挂面厂的领导只回应了两个字:好说。我说写个欠条吧,他们都摇手表示免了,临别还列队欢送呢。 挂面厂职工的热情让人难以忘怀,相反,我那天只顾高兴了却有些失态,竟然连几句感谢的话也没想起说——真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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