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

梵之滇红

      她生的很美，是村子里最秀气的女孩，干净得如出山泉水。

    她18那年，县城戏曲团来村里唱戏，她第一次看见他——年轻英俊的武生。

    有月亮的夜晚，她躲藏在戏班化妆间的窗户后，看昏黄镜子里，小武生那在画笔下绚烂斑斓的一张脸，有的全是孩子似的梦。

三天后，她偷出小武生的头盔，藏在家后门的小桃树下。

戏曲班离开的时候，她安静地拥在人群中，与他们挥手告别。

回首是金黄的夕阳，飘摇的芦花，漫山的布谷声。

后面那半年，她就满县跑，追随那戏班——她爸爸是守旧的老人，几次三番地找回她，然后毒打，用链子把她锁在朱红的窗户边，她默默地看日影子一点点地从如烟的远山落尽。

黄昏，她去桃树下挖出头盔，抱在怀抱里，站在风中，，满心的委屈，满心的喜欢。

不久，她又跑出去，那次她父亲找回她后，打折她一条腿——在乡下，追逐戏子是丢脸的事情，所以，她不过罪有应得。

腿能走后，她趴在屋檐下的稻草边，凉风吹起她的发，在雪里是月白的，如尘里的一点花的影。

半年后，文化大革命里，那小武生进了监狱。

她拖着腿走路去县城，找到看守所。

看守答应，如果可以陪他们睡觉，小武生就可以出狱。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第一次当陌生人解下自己的衣服......她被轮奸了，然后被扔在西北冬天的大街上，遍地是雪，很安静，也很干净......

武生并没出狱，她却被村里人唾弃——就自己嫁给了远处一个忠厚的教师。

许多年后，小武生做了县里的书记，从别人那里听到她，就离婚去从前的村子找她。

在村口，小武生听人在曾经那戏台边说她的遭遇，零落的戏台上，蛛网密结，断壁残垣，暮鸦徘徊。

听说她嫁给了一个教师，教师死后，她又改嫁给邻村一个聋子......

后来，车陷在路上的泥沼里，他拦住打柴的一个中年妇女，问从前那女孩的下落——中年妇女满脸木然，皱纹苍老如六十的老人，指指前面的村子，然后默然把肩上的柴放在泥沼里，让他的汽车开出去。

他挥手，感谢，远去！

她站在阴冷的天空下，满脸泪痕。

她感激小武生记得曾经的自己——即使他早已不认得现在的自己！

这是以前的故事了，很老了，很远了。

解放后，有人想把这故事改编成电影——但没谁愿意拍这么部片子。

她不过想看着自己爱的人安全，快乐——谁忍心去破坏那么一个从女孩变成沧桑妇人的那点最后的美丽呢？

冰雪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