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写了篇有关“无猪乡”“无猪县”的小文,有读者联系上我。 这位读者说,有人见不得“四只腿”,也有跟“两只腿”过不去的,他们那里就搞过“无鸡县”。 闻之愕然。诺大一个县,都不让养鸡了,难不成这个县的角角落落,都是饮用水源头、住宅区和风景区? 近两年,一些地方的农村,有点鸡飞猪跳墙。 最新获悉的两桩事,加深了我的这种印象。 一桩跟鸡有关。陕西洛南县中学教师闫进军,2014年在古城镇姜村租了一个废弃养猪场,租期10年,贷款几百万元,养鸡创业。 按照县里的要求,建了粪便晾晒大棚等设施。雨污分离,无露天粪便,种养结合,属于标准化无污染养殖场,养鸡规模1.2万只。 2018年9月,该养殖场被强制关停。县政府将该区域划为禁养区,理由是附近有玫瑰小镇旅游景区。“玫瑰小镇2016年才开建,占地近2000亩,用地手续不全”。 镇里曾承诺,帮闫重新租赁场地建厂房养鸡,关停后却没了下文。正值产蛋高峰期,蛋鸡只得廉价处理。鸡飞蛋打,民间借贷者、信用社纷纷登门索债。 闫被迫离家出走。十天后,遗体在其老家附近的沟里被找到。留下无业的妻子、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还有300多万债务。 另一桩跟猪有关。从业四十年的“养猪大王”——浙江天天田园集团老板葛云明,在苏北某市养猪12年后被强令关张。按规定,猪场可获补偿7000万。当地官方说:对不起,没钱补。 葛的最后一个养殖场叫平江万猪场,是绍兴市最大的生猪养殖场之一,存栏一度达16万头。2008年投资数百万,建成浙江第一家养殖污水进管排放的养殖场。 尽管后来又做了环评和改造,这处猪场最终还是不保。 临了,当地官员撂下一句话:“香港不养猪,猪肉吃得比我们好。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两桩鸡事、猪事,源于自媒体。倘属实,也不为怪,某些农村现实图景中的花絮罢了。 跟一位曾经采访过的农村老支书聊到禁养。默然半晌,老支书说: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要把农村搞得鸡飞猪跳墙。 一直在咂摸老支书的喟叹。所谓“闹腾”,大抵是用不计后果的激烈方式,改变现状或现行态势。 人猪、人鸡共同生活的方式,在中国农村之悠久,自不待言。禁止养猪、养鸡,无论如何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怎么个禁法,高层并非含含糊糊,范围再清楚不过,且一再明令,不得盲目扩大禁养范围,不搞一刀切。 种种不堪现实,印证了政策走偏。宁可错关不可漏关,恨不得一觉醒来,金山银山已然铸就。 “不得超范围划定生猪禁养区”,高层近日异常严厉的喊话,打了多少地方的脸。 养猪养鸡,过去曾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现今,似乎成了美丽乡村的雀斑、癞子,欲除之而后快。 一个乡镇、一个县市,恨不能辖区版图一夜间插满禁养旗,不是闹腾是啥呢? 农村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稳定器与蓄水池。进城农民多数是要返乡的,禁了他们最擅长的养猪养鸡,让他们去养鸟? 老百姓从来不会闹腾,官员才是闹腾的主体。中国社会多灾多难,盖源于此。 总有一些人,吃了几天饱饭,就暴发户般地膨胀,就人阔脸圆,忘了饿肚子的情景。过不惯安生日子,看着老百姓一时有点酒喝、有些肉吃就不自在,非得闹腾出点动静不可。要不嘴里会淡出个鸟来。 现今,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式“折腾”,不大可能重演。但无限扩大的禁养这个、禁养那个,乃至登峰造极的“无猪乡”“无猪县”“无鸡县”,以及禁止农民室外给花生剥壳,这类好大喜功式的闹腾,在一些地方风头甚劲。 我们的国家和社会,有着几千年尘垢,既需自上而下,也需自下而上地打扫和改造。决计不能把所有改变现状的努力都看成“闹腾”。“不闹腾”的要义在于,凡事有无经过周全考虑,审慎决断,稳妥渐进。 最新报道说,8月末至今,国家部委层面20天连续出手12次,力促生猪生产恢复。 由此,不免想起鲁迅先生的话:为了治病,方子上开人参。病没治好,倒落个腿脚浮肿;用萝卜子来解,才恢复先前一样的瘦。人参白买了,还倒贴了萝卜子。 地方上所有的闹腾,都摆出一副“政治正确”的面孔。结果无一例外地扰民害民,一地鸡毛,由民埋单。(来源:今日头条@人民传媒网作者: 老萧的木烟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