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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管火柴叫洋火,管煤油灯叫洋油灯。 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到现在还是不太容易改过来,
; f" N; i, ]0 ] 我的童年时光,大部分都是和洋油灯相伴着度过的,究竟有多少年,我是记不太清了。8 ~5 t/ ]0 {9 G
那时候奶奶还活着,每天到了黄昏,屋里实在看不清东西了,奶奶就把壁龛上的那盏油渍麻花的洋油灯点亮,那个灯没有玻璃罩,灯光如豆,蓝色的烟在流动的空气里袅袅摇曳,好闻的洋油味就那么轻飘飘地浸润进小小的心田,藏在灵魂的深处。有了这一盏灯,屋角的黑暗似乎更黑,夜,也似乎更静了。夜风哗啦啦地掀动薄薄的窗纸,无忧无虑的蟋蟀在壁角发出金属般有质感的吟唱,奶奶把黑色的裹脚布一圈一圈放下来,把她粽子一般小巧的三寸金莲放在炕沿上。
y4 V1 f- U3 ]8 M/ w, O+ A6 A1 } 幽静的夜里 ,我们的目光聚焦着黑暗里那唯一生机勃勃的火焰,尽管它的生命力看上去那么弱小。灯芯是白色的粗棉线做的,不能太长,太长了费油,隔一会,火焰就忽然膨大,屋里骤然明亮起来,原来是灯芯上结了一个大大的灯花,黑色的烟雾也腾跃起来。壁龛上总是放着一把剪刀的,奶奶拿起剪刀,轻轻剪去那个灯花。火苗又小下去了,屋里也立刻恢复了它惯有的黑暗。
# J1 p* B! b# s# v 不时地有小小的飞蛾飞过来,扑到那个小小的火焰上去,火焰跳了几下,就听见刺啦一声,是它们轻盈的身体燃烧殉道时最后的灿烂和悲壮。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吗?生命为什么要这样结束呢?为什么它们不能改变自己这样凄惨的宿命呢,没有人给我们答案。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用一根针,从灯芯上轻轻拨开它们缩小焦黑的身体。; n! ^- B7 `3 d* L$ Q. C0 k
洋油灯的火焰虽然微弱,凑近了,还是可以把白天没有看完的小人书看完。但是我们更乐此不疲的,是迎着那摇曳的灯火,用我们的小手,在墙壁上变幻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的图形,小兔子小狗,还有小鸡,孔雀,我们不但要模仿出来它们的影子,还在墙壁上让那些动物互相打架,这时候,屋里就充满了我们童稚的笑闹,奶奶张开没牙的嘴巴,笑得前仰后合。
/ f7 F0 ?" F1 x9 z 盛夏,花畦里茂盛的凤仙花开得如霞似锦,奶奶摘了五彩缤纷的花瓣,调上少量白矾,捣成花泥,就在朦胧的油灯下,把花泥敷在我们的十个小指甲上,用蓖麻叶子包了,细线仔细缠好了,我们就怀揣着美好的期待乖乖地睡了。因为第二天,我们肯定就拥有了无与伦比美丽鲜红的指甲,可以去小伙伴们那里炫耀一番的了。想起这温馨的一幕的时候,亲人在灯影下晃动的的慈祥的身影,就穿过时光隧道的风云那么真切地重新展现在我的眼前,几乎触手可及。我的心里又怎能不起了淡淡的甜美与忧伤呢?" E7 s% H1 u0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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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候小卖部是有蜡烛卖的,白色的蜡烛和红色的蜡烛, 一包包地摆在柜台里,蜡烛的灯光比洋油灯要明亮得多了,可是俭省的村人,有谁家舍得用昂贵的蜡烛呢?大概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舍得奢侈那么一回。: F8 b: m% k4 Y% D4 Z6 |4 [
后来我们上学了,晚上要在八仙桌上写作业,父亲心疼我们的眼睛,就买了带玻璃灯罩的洋油灯来。当父亲点燃灯芯,罩上那个干干净净的玻璃罩的时候,我们太满意了,在我们看来,它比原来那盏洋油灯明亮太多了,我想这一定就是世界上最明亮的油灯,最完美的照明工具了吧。# g& e# D; W' `. G8 x9 F
直到有一天,村里通了电灯,我们的夜晚,从此真正地亮如白昼。流水一般的岁月匆匆过去了,有一天我无意中想起,那小小的洋油灯呢,被收到哪儿去了呢?我去壁龛上一望,发现它已经不在了。
2 c: L! w+ D5 p' W8 p( U( _/ a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给了我们很多陪伴和温暖回忆的洋油灯到底流落到了那里。但是它却永远不变地,对我发出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清香。3 G/ p7 N. }& F! ~6 x
笔名 山院黄昏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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