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变

戴永智 · 发表于 2011-10-19 20:11:30

婚变

薛腾飞出生在户县祖庵某村，弟兄五人，还有一个姐姐，腾飞最幼，故受到父母及兄长姐姐们的关爱。他从小聪明好学，富有音乐天资，吹、拉、弹、唱一学即通，可他最偏爱司鼓（打板）。司鼓在秦腔这一古老剧种里，起着指挥其他乐器的领导作用，可称得上众乐器之魁首。薛腾飞酷爱乐器而荒废了其他学业。但行行出状元，十七岁的他已在户县西片小有名气。他不但能“打板”，而且能演唱，唱腔、演技都很出色。时值十年浩劫刚过，关中大地秦腔戏再次兴起，文革中八亿人八本样板戏把人都看腻了，在老百姓中曾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流：“听说唱大戏，干跪你甭去，不是沙家滨，便是红灯记”。其间，所上演的电影内容也很枯燥，根本不象现在电影内容那样丰富多彩，引人入胜，老百姓说：“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朝鲜电影，哭哭笑笑；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有新出电影也是内容一致，形式单一的阶级斗争内容。演农村的内容多是，“书记不在家，队长惹麻搭，揪出地富、坏，面貌变得快。”演工厂内容多是：“厂长犯错误，书记来帮助，斗私批修改错误，抓个大特务。”扮演英雄人物形象更多是：“身穿红衣裳，站在高坡上，口唱红太阳，手指左前方。”文革十年，人们在枯燥单一、千人一面、百人一腔的文化艺术氛围里感到窒息，都渴望丰富多彩的文化节目出现，而腾飞的演艺和琴艺，适逢大秦腔再次兴起之时，如鱼得水，巧遇用武之地。所以别人在这段时间有空闲，而他却搭了这班搭那班，忙得不亦乐乎，收入极丰，名气很大，也给他带来了幸福。

幸福的初恋

薛腾飞十九岁时，就有许多姑娘暗恋他，其中一位周至姑娘，名叫马文，从小酷爱秦腔，有一副好嗓音，又有漂亮的脸庞，蛾眉凤眼，樱桃小口，唱戏不化妆也极美。她拜薛腾飞为师，背熟了许多秦腔唱段，她唱的是“须生戏”，《打镇台》、《辕门斩子》、《朱春登放饭》、《二堂舍子》等折子戏词，她都能背得滚瓜烂熟，可就是板路不准拖音不正确。薛腾飞耐心帮她校正，顺音，慢慢地，她也成了乡村秦腔名角，也跟随薛腾飞搭班唱戏，因此有腾飞唱戏的地方，必有马文，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俩虽不是青梅竹马，可也算比翼双飞，谁都觉得离不开对方。晚上外出跟班唱戏，马文不管别人，总是把事主做的饭，端到腾飞面前，还亲昵地问盐淡醋酸，马文有时唱完戏嗓子有点毛病，腾飞就连夜跑路，买来“胖大海”（提声药），亲自煎熬让马文服下，总怕耽误第二天晚上的跟班唱戏。在生活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都成为对方的另一半。熟悉他俩的人们都在议论，说这真是天生的一对。他俩经过近六年的相亲相爱，最后订了终身。

风雨同舟

1994年腊月，腾飞与马文历经六年相爱，终于走进了幸福的婚姻殿堂，入了洞房，什么知心话都说完了，急忙关了灯，钻进想往已久的被窝。虽然和老娘仍然同住在破旧土木结构的瓦房里，可这并不妨碍他俩心目中和被窝里的幸福。

小家庭的建立，逼迫他们对今后的生活必须有个长远计划，诸如重建楼房，生儿育女，赡养老母等等，用钱的路数多着呢。他们光靠在本地跟班唱戏混饱肚皮，挣几十块钱，根本无法实现这个家生活的长远规划。听同行讲，西部甘肃地区因文化落后，人们对秦腔戏又异常爱好，红白喜事，都请民间戏班子唱秦腔小戏，婚事多唱《花亭相会》、《牛郎织女》等男女相爱戏，白事则演唱《祭灵》、《放饭》等相关内容的戏，人们把这种形式叫“顾事”，对应邀的戏班视为上宾招待，顾完事封红包礼物不轻，每晚每人获得五十元红包。知道这个信息，薛腾飞和马文一商量，为生活计，立马决定同去甘肃闯一闯。

薛腾飞带着马文来到甘肃地区，虽初来乍道，但因有早来的户县同行的介绍，便很快站稳了脚跟，更由于他俩功底扎实，技艺超群，很快在甘肃地区唱出了名气，请他俩“顾事”的人很多。顾事的事主，点名戏班里必须有薛腾飞和马文，只要有他俩人，顾事的红包可以多封。这样以来，叫腾飞和马文搭班的小戏班争先恐后，因此每月里，几乎二十八天都要“顾事”。有时下午忙完张家，晚上还要赶到李家，真是累坏这对新婚夫妻。薛腾飞买了一辆自行车，带上马文到处跟班“顾事”，走遍了甘肃各地区的沟沟峁峁。

甘肃地方地处黄土高原腹地，虽少高山峻岭，但高原深沟到处都是，很少平坦大道，多崎曲小路。有一次，正逢十冬腊月，天降大雪，他俩下午在刘家顾完事已是傍晚，各人仓促地带上两个馍，边走边吃，赶到十里外的王家 “顾事”。应人事小，误人事大，他俩不避大雪，又骑自行车往王家赶，大雪掩埋了本来不宽的乡间小路，天黑路滑，他俩迷失了方向，只好推着自行车，靠感觉朝王家所住的村庄前行，结果走到了王家村边的深沟里，他俩上身穿着雨衣，但两只鞋和半截子裤筒全湿透了，又急又累，只看见沟上边有几点灯光，隐约听到了“顾事”的哀乐声，大声喊，但无人应，只好摸索着，从沟底爬行到梁上，人们看见腾飞、马文到来，响起了一片掌声。腾飞和马文，心里只庆幸自己总算没有耽误王家的“顾事”时间。

就在他俩东奔西跑“顾事”挣钱的岁月里，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妻子马文只好在租住的房子里养育小宝宝。薛腾飞仍然东奔西跑南北“顾事”挣钱养家。马文虽有小孩也不愿闲着，抱着未满周岁的儿子，夏天卖西瓜水果，冬天卖蔬菜，还兼顾一个旧书摊。儿子两岁时，他俩又带着儿子去参加“顾事”活动。就这样他们在甘肃奔波了十年，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手中也积蓄了一点钱。2000年，他俩拆除祖遗旧房，盖起了三间平房。2005年，一家四口，回到户县，在县城永丰市场开了一间副食批发店，马文负责在店内卖货，薛腾飞开着小面包每天送货下乡，租住了一套三室一厅单元房，每月收入四、五千元，准备积攒下来，在县城购买一套自己所有的单元楼房。小日子红红火火，周围人们都非常羡慕，谁知现代电子信息却引起他们的婚变。

短信引发的婚变

他俩的儿子已十六岁，女儿也已十三岁，都在上学，薛腾飞现在是西服革履，小老板打扮，马文也是金项链，金耳环，四季时髦服装，显得比过去更漂亮，更有气质。他俩为联系业务方便，各人都买了一部手机，为了业务买手机，手机又带来大麻烦，出乎意料地引起了他们的婚变。

永丰市场有近百家生活用品批发商店，有一位中年男子，他和腾飞，马文都认识，经常到腾飞商店闲谝，看到薛腾飞精明能干，也垂涎马文的漂亮开朗，既嫉妒也不排除有单相思之念。他经常给马文手机发短信，马文也出于礼貌，有时也回短信，正巧在薛腾飞和马文有点小矛盾的关键时刻，两人正闹别扭不说话，马文把手机忘到家中，那个中年男子又发来短信，刚好被薛腾飞收看，细翻记录，还不止这一条短信，而是几十条，内容难免有些艳词淫语，看到这些，腾飞头脑几乎爆炸，怒从心中起，恶由胆边生，未加分析，便猜疑追随自己多年的恋人、风雨同舟的妻子竟有此等事，即认为以往的贤惠善良，原来是一个假面具。尽管马文流泪解释，但未得到薛腾飞的谅解。腾飞一气之下，向法院起诉与马文离婚，尽管法官做工作，同时也准备判决不准离婚，薛腾飞的母亲、姐姐、兄嫂都不舍马文，但在薜腾飞头脑中，满是才子佳人的伦理道德观，在他的眼前弥漫一片混沌的尘雾。他为了离婚，看住儿女不让马文见到，他为了离婚，愿舍弃共同财产；甚至为达离婚之目的，对马文开口骂，动手打，这都是以前从来未有过的事情。尽管马文陪笑脸规劝，也无济于事。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几个律师帮马文分析了矛盾的发展趋势，如果坚持不离，虽可暂时达到目的，但半年后薛腾飞还会起诉，这半年的日子是不好过的，还会产生比现在更激烈的矛盾，双方都会在痛苦中生活，最后的结局会更加快糟糕，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如现在调解离婚，好说好散，留下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在我们几位律师的分析说服下，马文含着眼泪同意调解离婚。薛腾飞在共同财产的分配上，做出最大让步，儿子由薛腾飞抚养，女儿由马文抚养，双方很快达成调解离婚协议。我们又安排他俩和我们共进了一次最后晚餐。席间，我让马文有意叙述他俩六年恋爱和风雨甘肃的经历，薛腾飞偶尔插话补充，更多是陷入过去经历的回忆中。饭后，薛腾飞用车把马文送回家，这一夜，这对男女都没合眼。我们也期待着再过不长时间，他俩能破镜重圆。

作者寄语：婚姻这座围城，实际是一个竹篱笆围墙，易攻难守，男女双方发生矛盾后，若达到其中一方提出离婚的程度，这时，在他的脑海所闪现的净是对方的缺点，甚至把小误会随意扩大成了大缺点，以往恩爱中所表现的优点，则被完全丢掉，掩盖，忘却，如果这时能冷静地回想对方的优点，那么心中之气就会消散。然而，一般人走进这种思想的死胡同，是不能及时转弯的。只有当他目的暂时达到后，再碰几次壁，他才会冷静的回想过去恩爱的场景。正如人在光明和自由中生活，并不觉得光明和自由的可贵，一旦失去光明陷入黑暗和囹圄中，方知光明和自由才是那么可贵啊。在光明和自由环境中生活的人们应当珍惜，切莫人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