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中秋月

南山夜话

儿子发来消息:今晚的月亮好大。我于是懒洋洋起身，穿着睡袍去看小区顶空的月亮。本来已经睡着了，在心里中秋和普通的一日浑然无异。儿子在外打拼，早上又送女儿到车站，老妻在熬夜打工，今夜自己竟成了孑然一身。
6 o9 |! a! Z$ k然而小区有月亮吗？高耸的摩天大楼早已遮望眼，就是更远的太阳系恐怕也难以见到，唯能感受到燥热而已。前些年说是大棚搞乱了四季，其实高楼也把时光搞乱了。如果按照日晷日月轮回轨迹计算，恐怕日今的小区都要划分时差。于是在小区寻觅楼缝间的罅隙，以期能透过目光寻找月光。野外自是不敢思量的，人类的足迹已经延伸到了南北极，土地利用率发挥到了极致，哪里还有什么野外。皇天后土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处适合狙望的位置。看起来月亮就悬挂在楼顶，手可摘星辰。今夜的月亮，似乎比平时圆了，也大了，然而平时是什么样子，我并一无所知。数十年来，我似乎并未在意过月亮，因为有月亮的时候，我大抵正在电脑旁充电。要么是长期投资的会计核算，要么是EXCEL的VBA运算，要么就是楚河汉界的权谋上位，要么就是业务之外的政策学习……近三十年来几乎未看过新闻联播和电视，估计别人很难相信，然而一双明眸已先伤。
: P0 c. e, Q& O大概五十年前看月亮是儿时的梦想，因为那个时候一家人搬着板凳坐在院中，有难得一见的浮枣沉瓜，兄弟姊妹互抢，缠着父亲给我们讲玉兔和嫦娥的故事。物质虽匮乏，然而大人还是让我们都吃上月饼，期望永远团团圆圆。小伙伴们在月地里追逐嬉闹，比试着谁看得远，谁攀的高，谁距离月亮最近，那时的月亮好美好大好圆。三十年前，突然看月亮已经有了色散效应，一个月亮在眼里分身成了两个。初始很诧异，以为自己有幸遇到了日月同辉。别人告诉我，你近视散光，需要配眼镜了。于是我不再看月亮。今夜按照儿子的吩咐，我特意又戴上了眼镜出来望月，唯一不同的是近视已经进化成了老花。在屈光镜片矫正下，月亮不再分身，却成了管中窥月，隔玻璃看。如今人类已经可以和月亮零距离，当初的最远成了最近。然而故乡的小屋，故乡的月夜，故乡的兄妹，包括今夜仍在外打拼的儿女们，当初的最近却成了遥不可及。今夜虽佶屈聱牙般地望到了月亮，想要的幸福却离我越来越远。
' q9 H* s! Z9 ?# R9 p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然而渼陂湖依然闭园，自然是望不到水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自己偏刚从小醉里醒来。明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西溪的老屋早已物非人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小区明月都进不来，更别提床前了。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那是遥远的生活。此时自己似乎成了坐壁观月的青蛙，没有一丝脑电波的流动，被世俗的温水煮麻木了。
家里无人问津的月饼和水果横七竖八，我摆了四个板凳，一个是空的，另外三个也是空的，我于是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昏花的老眼中似乎出现了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高琪安

细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