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文革记忆）
作者:刘水力
杀猪匠踏着腊月的雪向庄稼人走来。
一年里，庄稼人碰到的大喜事和光荣的事都与革命形势有关，祖国山河一片红，只是与肚肠无牵连。现在，腊月的雪引来了年气，这年气把庄稼人的肠子拧成了麻花，也没拧出一滴油来。就说杀一个革命化的猪，武装一下革命化的肠子，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再继续革自己和别人的命。就热闹了!生产队的所有男人女人都抹着清鼻涕，架了锅，支了案，脖子伸的象捞鱼鸭，看东方地平线上走来的杀猪匠……
这杀猪匠果然英武!好个英雄本色，面冷，不会笑，象拳王泰森一样，恶着眉眼，风雪地里畅着胸，胸大肌鼓着，象奶娃的婆娘。一根铁通条搭在肩上，背后挑着竹笼子，一步一声”哐啷“，是刀械在快活的跳荡，狗见了，赶紧夹紧了尾巴，尿就顺腿打湿了地面……老少爷们就都兴奋起来，都对着杀猪匠:”来了呵!来了呵!“如见了革委主任一样骚情。那人却立住了，肩头一低，那一笼刀械就落了地，发出震耳的响声，只问:”水烧开了么?“众人就抢着说:”开了，早就开日塌咧!就等你给俺开刀哩!“那人就说:”拉猪——“汉子们就七手八脚拽出一只毛物来，这毛物凄厉地哭嚎，只是不肯前去，有人就劝导:”你哭啥哩?你猪家的命就是让人吃的，你哭吧，你能哭成个人模样俺就放了你，俺就选你当革委会主任，跟你一起造资本主义的反，现在你变不成人，俺只好革你的命了。俺最爱革你这猪家的命，可就是只有腊月才有这机会……“如此好言细语的劝慰着，猪就被撂到案子上了。
那杀猪匠却并不急，冷冷的地走上前去，刀叼在口中，手只在猪脖子上比划，比划了半天却不动刀，好象在思索，人都瓷着眼等着，突然的杀猪匠仰头一声:”血盆子!“便有女人赶紧递上来放在地上，这汉子就执了刀，刀尖对准了要害的地方，直捅了进去!那毛物就爆出凄惨的嚎叫来，尔后就”呼呼噜呼噜噜呼呼呼噜…………“的气绝下去，血也就射进了盆子。慢慢地男人们都松了劲，直了腰，却兴奋了起来，有人就开怀地说:”死啦!“有人又说:”没死，还没到奈何桥哩“，杀猪匠却躁了，喊:”快些!进锅，赶紧拔毛!“猪就进了滚水锅，许多手就上去了，一把一撮毛，渐渐地白白的胴体就显露出，有人就感叹:”猪其实是有福的命呀，只吃不劳动，临死还洗了个净……“就有光棍接了话茬:”我很想很想当猪哩，当公共大茅坑里的猪，嘿嘿——能看全村女人的尻子哩“。说着说着涎水就掉在杀猪匠的头上了。那汉子就恼了，“当猪?不怕我一刀捅了你吗?“就有人帮腔:”当猪啊?当猪还得吃屎哩!“那光棍儿却很坦然:”吃屎就吃屎，当了猪就得吃屎，屎就是猪的好饭哩，当了人，猪就是人的好饭，当了老虎，人就是老虎的好饭哩……“,其时，柿子树上的广播有人在”噗噗“的吹，接着就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王翠花赶紧回来，娃巴在炕上例!王翠花听到后赶紧回来，回来……“有人就乐，说革委会主任又生了第四个女娃，气的把老婆恨捶了一顿……
猪已上了架，很富态的把两个后蹄举到天上去，好似倒立的体操运动员，等待着雷鸣般的掌声。雪也开始飘飘扬扬起来，犹如春天的花雨，在人们心头降临，滋润着培育着庄稼人放胆的欲望。杀猪匠的刀却在猪的肚皮上稳稳的向下划，几十条目光也贪婪地向下移动，那是由许多焦虑的眼中射出的饥饿和欢欣啊!脸都是没有表情的，喉节却在上下活动，清鼻涕己顾不上打理，便任其垂成晶亮的两股线来，犹如胡琴的两根弦马上就要呜放出快乐的歌来。杀猪匠的刀却划到了尽头，牙又咬了刀背，便平端了两个粗壮的臂膀，一声”嘿————“两手就掰开了猪的腹腔，立时满腔的好下水尽然铺陈天地，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瘦弱的狗子却跑了老远，惊恐地夹紧了尾巴哀哀发抖…………这时，远处却有人放出鞭炮来，年的欢欣就由猪的开膛破肚充满宇宙苍生了。
雪越来越大，杀猪己尽尾声，猪尿泡已吹成蓝球大，在地上被许多孩子做了足球追逐着。人人手里都提了一吊肉，那是由两根手指勾着的一吊幸福曲呵。都兴高彩烈的说”够了，够了，嘴上抹点油，革命有劲头。肚里装些肉，革命迈大步啊，咱又不是林彪，不知饥饱，狗日的胡日鬼，张狂到温都尔汗去例!”腊月的爆竹声稠密起来，人们都走向各自的门户。那雪中的户户门楣已多了许多的笑声，所有憋屈了一年的豪气让年节的夜晚充溢着特殊的意味………… 画家呀！来幅画呀？ 有一幅杀猪的画就更美了 好文采，看了就是享受！ {:7_360:}{:7_381:} 在下对你景仰啊！ {:7_381:} {:7_389:}{:7_389:}{:7_389:} 如临其境，如见其景。{:7_381:}{:7_389:}笔参造化，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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