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Q到阿O
鲁镇的伏天是燥热的,完全是江南梅雨季节。梅雨似乎当为霉雨,热而且湿,湿热以至于人都要霉变。鲁镇赵府上下灯火辉煌,鲁镇的人们都去帮工,赵老爷过七十大寿。“臭不要脸”阿Q边走且骂,最让阿Q气愤不过的是赵老爷的两个大嘴巴子和一声断喝“滚”。本想在赵府帮工几天,挣几串洋钱,殊料却落了一个“滚”的结局。近三年鲁镇的劳务市场内卷疲软,固定的长工都已清退,纷纷加入短工帮,就连阿Q的儿子也在人市兜售,这让阿Q颇为“妈妈的”。阿Q年龄渐长,惶恐断了香火,于是在假洋鬼子钱庄办理期贷,以自己居住的土谷祠典押,约期五年,按期清利。吴妈年龄虽大了些,却也顾不得了。吴妈看到洋钱,便不再惊愕哭闹,答应阿O困觉,这让阿Q更加觉得伊们以前都是假正经。阿O是阿Q独苗,是否吴妈嫡生已无可考究。阿Q父辈阿W,应为阿旺音译。从阿旺到阿Q(贵),并未旺或贵,于是阿Q决定让阿O上私塾,参加乡试,不再让鲁镇的人笑谈。阿o也在私塾期间很出类,先生一直赞叹。然乡试时却屡屡不第,倒是鲁少爷、赵少爷、钱公子经过乡试,顺利入仕。阿Q开始一直认为阿o或是怯场,未见过考场森严,后又疑是阿O学艺不精,再后来阿Q便不再怨天尤人,只能是自认倒霉。到底倒了谁的霉,阿Q一直不言而喻。他听说鲁少爷是通过举仕推荐的,赵少爷是通过突出XX加分的,钱公子自然是通过X优短训,捐资而仕,最终都进入体制,平步青云。阿O虽学而优,然而并没有则仕。非是未则仕,连仕门都未摸到。
阿Q还是恬着脸,找到昔日并不入眼的王胡。“王哥,您能不能看在昔日兄弟情分上,多美言美言,让我去赵府帮工。”阿Q怯懦且谄媚地说。“呸,谁和你是兄弟,你是叭儿……狗。”王胡醉醺醺地喝到。最后答应每天由王胡抽出二成工钱,王胡才答应让他进赵府帮工。但必须在后院,不能让赵老爷看到。阿Q也一一应承下来。
宾客愈来愈多,前厅明显役工不足,于是赵管家便从后院叫了几个帮工,期间便有阿Q。前厅觥筹交错,单方虚伪客套的,双方互相恭维的,多方联合虚捧的……席间多为草莽英雄,林泽豪杰,市侩府吏,人五人六。有道貌岸然的府台道台,有赤膊纹龙的悍然督军,有阴险狡诈的市侩闲人,有锦上添花的乡绅名士……“鲁老爷,当初多亏你举荐,犬子才得以入仕”“哪里哪里,若非赵兄引荐,哪里有犬子今日”“岂敢岂敢”“承让承让”……一片寒暄。最让阿Q不解的是自己头上长的包是癞疮包,而赵太爷头上的包今天竟然被人捧为鸿运当头,不长足以自惭形愧。老鸨嘴角的痦子,也似乎成了美人痣。府台道台因新择仕而盆满钵满,主薄典吏因新入仕而趾高气扬。阿Q正在为阿O愤不平,“啪啪”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哭丧棒。“阿Q,上月的利钱到现在没交”。阿Q回头,假洋鬼子又举起了哭丧棒,“再要断供,就收回土谷祠,你滚到外面去。”阿Q捂着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赵府。
没有了赵府的灯光,外面一团漆黑,阿Q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是革命成功了么?”阿Q觉得愤愤不平,自己也曾经做过革命党,难道那是不做数的,然而并没有人通知他不做数。革命成功了,秀才娘子的宁式床却归了假洋鬼子,革了赵太爷的命,鲁镇的镇长依然是赵少爷。而今的赵少爷,鲁少爷,钱公子,都是期权移交,他们反落个清爽。鲁镇的历次乡试,成绩优异的阿O总是名落孙山,鲤鱼跳空门。从阿W到阿Q,而今儿子阿 O,似乎并未改变什么,只是鲁镇多了一个文化帮工,只是阿O比阿Q少了一根辫子而已。一心让阿O跳农门,结果还是跳回了农门,白花了自己那么多的血汗钱。阿Q突然觉得,阿O的落第势在必然,怨不得阿O,能入仕的大抵都是在仕的子弟,抑或财大的士绅。“什么唯才是举,分明是唯财是举,啊呸。”阿Q愤愤然啐出了一口黄色的、粘稠得像鼻涕一样的浓痰,才觉得解气。
阿Q挥了挥手,“嘚嘚锵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唱着唱着,善于自我精神胜利的阿Q竟然落泪了,这次他是真的哭了,比起被抢夺了白哗哗的洋钱,比起被哭丧棒敲头,比起被王胡戏辱,他比任何时候都哭得伤心。他能打谁呢,他敢打谁呢,他又能打着谁呢……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的无力……闰土最终还是把迅哥叫老爷,水生虽然可以不再把宏儿叫老爷,可是鲁镇依然是鲁镇。
阿Q还是比较虔诚的,先前在鲁镇集市地摊买了朱砂,在土谷祠的土地公公前开光祈福,以求祛除邪晦,然而似乎是朱砂不灵验还是土地公不灵验,自己还是自己,窘迫得一贫如洗。祥林嫂捐了门槛,到后来砍了门槛,阿毛也没有回来,祥林嫂还是冻饿,死在了除夕之夜。
黑夜,漆黑得像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阿Q拉着阿O的手,终于淹没在这难明的黑夜里。 {:7_381:} {:7_381:} {:7_390:} {:7_390:}{:7_390:}{:7_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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