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性与奴性
毕飞宇教授论鲁迅先生一生致力于国人的“小脚”和“小腿”的问题,小脚是奴性,是能不能站起来的问题,小腿是血性,是敢不敢站起来的问题。统观今日之国人,虽解放了小脚,具备了站起来的条件,然而却没有小腿,缺少了站起来的勇气,所以终究还是跪舔的多。仓颉造字,多以象形为主。奴字便是很好的例证,女又可称奴,又字又形似一个倒立的女字,奴字便又成了两女的叠加。古代男尊女卑,但凡为奴者,既横竖都是女,又为女下之女,至于尊严和骨气,也就可想而知。奴性思维的人,即使解放了小脚,虽主子曰“赐座”,却还是一副“奴才站惯了”的公公思维模式,所以还是终究没有站起来。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里说: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材料和看客,便是一针见血。倘是狮子,自夸怎样肥大是不妨事的,但如果是一口猪或一匹羊,肥大倒不是好兆头。我不知道奴性的人自己觉得现在好像是什么了?逢人必讲赵太爷和我说话了,岂不知是讨了一个大嘴巴,被赵太爷骂了一声“滚”;逢事必讲我和贵人吃饭了,岂不知是被叫去给别人端茶送水了。逢会必讲我和太守同台了,其实是会前试了试话筒有没有声音。国人总习惯于依托贵人抬高自己,总没有自己站立的勇气,还是缺钙的表现,属于软骨症。其实我是忌讳软骨症一词的,既为骨,就要有骨的刚硬,既然失去了刚硬,就不成其为骨了,何必折衷美其名曰“软骨症”。奴性的人,总要找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明里暗里干着奴颜媚骨的事,却还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硬汉模式。
奴分内外,有洋奴家奴;又分男女,有奴和婢,所以奴性无处不在,是不分地域和性别的。闰土的一声“老爷”貌似懂了礼数,其实是被世俗奴化的结果,远比一声迅哥儿沉重了许多。然而现今的奴多是主动为奴,因为奴可以获得主子的好感,可以博得主子的欢心,可以换得主子的残羹,既如此,为奴也似乎无不可。为奴者,都以主子脸色行事,所以也便没有了自己的脸色。虽有时主子会漠视,伊便以“自己是第一个懂得自轻自贱的人,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的精神胜利法而解脱;如果主子嫌弃,伊便会拍案而起,以头抢地,貌似刚硬,实则穷凶;如果无人豢养了,伊便会重新投怀新的主子,依旧见了所有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所以奴才毕竟是奴才,奴才终究是奴才。
骨性的人不多了,现存少许的也超脱了。或归隐山林,寻窟而潜;或看破红尘,独善其身。渐渐才发现,人的苦恼,大多来自于奴性交往。从前遇到自己熟悉的人见面如同陌路,自己还思忖良久,现在便习以为常。无论熟悉的那个人新贵了,高攀了,亦或忘恩了,与自己是毫不相干的。倘若那个人是个陌生人,自己还会那么在意么?归底还是自我尚未放下,心动而已,心若不动,谁奈我何。精神胜利法不仅适用于奴性,还适用于骨性,这是事物的两面性。凶器也罢,武器也罢,关键就看使用者。 {:7_389:}{:7_389:}{:7_389:} {:7_381:} {:7_389:}{:7_389:}{:7_389:} {:7_389:}{:7_389:}{:7_389:} {:7_381:}{:7_381:} {:5_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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